第121章 假面後的她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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假面後的她9
警察在這裏, 不管花璐心理活動再怎麽豐富，這會兒時間也一句話不敢說出來，只是抿著嘴, 手指絞著, 一言不發。
騷擾。
違法。
這兩個詞毫不留情地抨擊過來，讓她心驚肉跳, 就怕自己多動一下，收到的控訴就會多一點。
違法了會怎麽辦？
是罰款？還是被拘留？
可是……她現在根本就沒有精力金錢去遭受任何的懲罰, 爸爸還在家裏面等著她……
袁千緋沒有看她, 視線沒個定點, 不知道落在什麽地方，眸光看起來是散的。
以前和她之間總有些莫名氣氛的淩淵，垂手站在千緋身邊, 投過來的目光再也沒有任何溫度。
最關鍵的，還是面前警察銳利的眼神，還有筆挺的制服帶來的壓迫感。
她滿心不甘，最後也只能扁了扁嘴唇, 在心臟碰撞的委屈之中，勉強憋出來可憐巴巴的幾個字：“……我知道了……袁小姐，對不起……”
可是她現在這般難堪, 千緋也沒有明確表示出到底是接受她的道歉還是不接受，不過輕描淡寫說了一聲：“花小姐，請您以後不要再來騷擾我了，我不想見到你。”
“知道了……”
花璐沒法接受別人說自己“做錯了”。
就好像千緋曾經對原主說過的那樣, 真正的惡人是不會察覺到自己犯錯了的。
——他們連犯錯的意識都沒有。
花璐滿腔熱血，一顆“好心”被壞人阻攔，本來就不好受，更何況這個“不講理”的人還是警察，還是在……讓她覺得些微有點異樣感的淩淵面前。
不僅僅是不爽，更多的是丟臉，丟臉到讓她想要挖開一條縫鉆進去。
離開病房的姿勢有點難看，花璐在走廊站了一會兒。
剛才留在房間裏面沒有察覺，可是現在站在外面，她便覺得自己骨髓都在不停發顫。面對警察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牙關很冷，想必那時候，身子也一定是抖動著。
周圍來來往往了幾個小護士，還有以前她曾經幫助過的病人，這會兒聽說花璐涉嫌違法，沒人再願意和花璐打交道。
這些人全裝成不認識她，又或者是看不見她，面無表情從她身邊經過。
隔了一會兒，門被打開，護士長從裏面走出來，見到花璐還跟個柱子似的杵在那兒，臉立刻冷了。
袁小姐會請警察過來，這是護士長是沒有想到的事情。
沒攔住花璐，護士也有責任。當時見到袁千緋和警察接觸，護士長生怕自己要擔責任，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，不停走來走去，豎著耳朵就想聽他們說話。
也幸好千緋並沒有指責到她們頭上，看起來只是想要針對花璐，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！
大部分普通人都會害怕權威，對方不追究自己責任，護士長當然樂意幫忙作證，順便撇清自己身上的關系。
見過了陣仗之後，末了，忍不住感嘆一聲：花璐可真事兒！
這會兒看見花璐呆呆佇立著，護士長忍不住冷冰冰說道：“花小姐，請你離開這裏，難道您還想要繼續騷擾袁小姐麽？”
花璐身子一僵。
正巧警察也從裏面出來，深沈銳利的視線往這邊一掃，花璐就覺得腿上發軟：“不不……我馬上走，馬上走……”
她臉色難看，幾乎稱得上是狼狽地離開了醫院。
一直到跌跌撞撞走出來，到了外面，花璐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。
——住院大樓雪白一片，高大挺立，似乎氣勢磅礴地想要逼退她。
而她，就像是夾起尾巴的喪家犬，全身上下都詮釋出來一個“慫”字。
千緋身體好得差不多了，花璐離開沒多久，淩淵也離開了病房。
袁家人似乎在忙，沒人能騰出時間折騰千緋的事情。
淩淵也忙，有些事情本來可以交給手下的人來忙活的，但是不知道為什麽，想到千緋軟被下面筆直而又削瘦的身體，他就忍不住嘆了口氣，目光軟下來，主動把一切都包攬了下來。
辦理手續不覆雜，可就是瑣碎。
堂堂大總裁雖然帶著一兩分不耐，可心情卻莫名很好，排在人群之中，氣質與周圍人卓然不同，有如鶴立雞群。
他在排隊的時候，看到了花璐離開的背影。
他以前覺得，這個女孩骨子裏面都是倔強不屈的，是個絕對正義絕對純凈的姑娘。可是剛才，在病房裏面，他看到了衣衫下面不住的顫抖。
還有那女孩灰敗的臉色，以及支支吾吾的辯解。
淩淵或許應該失望，可真正面對的時候，內心卻有種前所未有的平靜，還有點懊惱。
他想錯了。
這女孩公然和自己叫板的行為，與其說是有活力和絕對正義，不如說是，她能夠踩著別人容忍的限度蹬鼻子上臉。
她之所以敢那麽野蠻，不過是看透了自己一兩分好感，恃寵而驕罷了。
剛才在面對警察的時候，她可是難以掩飾地害怕還有軟弱，曾經的勇敢固執一掃而空。
還有，被熱情倔強掩蓋住的——自私、無教養以及自以為是。
那女孩就好像戴上了一張年輕美好的假面，掩蓋住自己醜惡的本來面目。
對，假面。
她用充滿惡意的目光窺探著這個世界，自卑而又自負。容不下半句不是，還偏偏要挺起胸膛。當人摘下她假面時，她立刻就能枯萎彎曲。
真正驕傲倔強的人，絕對不會不辨是非。有則改之無則加勉，而不是把指出自己錯誤的人都打成自己的敵人，都說成是伺候不起的大小姐大少爺。
倘若他真是縱容和深交下去，後果無法想象。
半個小時之後，千緋坐在了淩淵的車上。
她頭發是自然的棕色，在陽光下面似乎閃爍著金色的微光，離開醫院的時候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蹭到了，有一縷稍稍落了起來。
淩淵自然而然伸出手想幫她把那一支頭發給捋到耳後。
只是在淩淵動作的時候，千緋腦袋稍微一偏，眉頭微不可察地擰了一下，看起來並不怎麽喜歡他親昵的動作。
淩淵手上的動作不由得頓了一秒鐘。
等他雙手重新回到方向盤上面的時候，臉上神色也淡了下來。
並非是無所謂，而是不知為何，有點生氣。
車子平穩地發動，千緋沒有要和淩淵聊天的欲望，閉著眼睛準備睡一會兒，淩淵也乖乖保持著安靜。
過了一會兒，車子穩穩在某個紅綠燈前面停了下來。
千緋歪著頭，看起來睡熟了，剛剛才被他捋下去的那支頭發又不聽話落了下來，垂在臉頰旁邊，深色的發和雪白的皮膚相襯，黑白交映，反差叫人心弦為之一動。
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射下來些微陰影，就陰影來看，根根分明，煞是好看。
距離綠燈亮起來還有十秒，淩淵吸了一口氣，忍不住悄悄探過手，原本要幫她捋頭發的手變了個方向，輕輕碰了下她的睫毛。
軟軟的。
像什麽小動物的茸毛，碰上來還有點兒癢。
不過，可真長。
如果接吻的話，她的睫毛會碰到臉頰上嗎？
接吻……
淩淵目光伴隨著呼吸一滯，落在她花瓣一般的嘴唇上面，看起來可真柔軟。如果吻上去，可能是甜的。
淩淵盯了很久，連綠燈亮起來都沒有註意到，還是後面車子提醒讓他反應了過來。
就像小時候偷瞄漂亮的女孩子被別人當場捉住，淩淵心臟的跳動變快了起來。
可是很快，他耳邊仿佛乍然炸響，此前袁千緋說過的話在耳邊徘徊起來。
“和我退婚。”
“你能和你喜歡的人結婚，我也能和我喜歡的人結婚。”
……
喜歡的人。
到時候也會接吻？也會著迷地看著那漂亮的眼睛，想著長長的睫毛會不會在接吻的時候碰到自己？
他們遲早會退婚，畢竟，袁千緋只是妹妹……
他對袁千緋的感情，就好像是成鳥想要守護雛鳥一般……
她會和別人結婚的。他以外的人。
淩淵皺起眉，肚子裏面有不能忽視的不痛快感在盤旋。
只可惜淩淵聽不到袁千緋的聲音。
興許是白鴆身體在漸漸恢覆的緣故，現在千緋和系統的交流漸漸變得流暢起來。
想到之前袁千緋支支吾吾說了一半的心願，閉上眼睛之後千緋就召喚了系統再次和原主確定了一遍。
“淩淵喜歡你之後呢？”千緋問她，“你要和他在一起嗎？”
男主角終於喜歡上了一直暗戀自己的女配角，順理成章的，兩個人可以考慮交往了，但是千緋就是多問了一遍。
這一問，還真的得到了一個意料之中又仿佛是意料之內的回答。
——【不要。】
袁千緋沈默著想了一會兒，又搖搖頭。
【還是算了。】
“什麽？”
【讓他喜歡我的事情。】
【他也不算是什麽壞人……我只是生氣他和我解除婚約的事情而已。】
【他是屬於花璐的，你還是讓他回到花璐身邊吧。】
“沒問題。”
千緋嘴角一彎。
她並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懂撩的人，她可能不太擅長施展魅力讓男性喜歡自己，不過拒絕人和推開人的本事她一點兒都不少。
她愉快地答應了下來。
袁家對袁千緋的控制欲極強。不希望千緋產生獨立意識，希望她無條件依順父母，也不願意培養她工作學習能力，生怕她翅膀硬了想飛。
就算不是袁家的產業，千緋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去騰捷策劃上班。
她給家裏的理由是，去公司陪著淩淵，多一點兩人共處的時間。
這個理由袁家肯定會同意。
以前他們不是沒想過把千緋塞到淩淵身邊的，只是淩源那裏根本就容不下千緋。現在有了這個機會，他們簡直求之不得。
有淩淵的名字打掩護，千緋順順利利進入了騰捷策劃開始上班。
騰捷策劃一直都是半閑置的狀態。
淩淵那邊沒有在乎過這個公司，所以這邊不管是高層還是下屬，全部都處於一種不知道目標無所事事的狀態之中，千緋走進公司的時候，覺得連空氣之中漂浮的都是松散的氣息。
這裏的員工實在是閑適，只用裝模作樣地工作工作，反正沒有硬性規則，不用擔心目標沒完成，拿了薪水之後再開開心心游手好閑地坐過下一個月就可以。
這樣的狀態哪裏像是工作，根本就是度假！
千緋拿到公司最近半年的各類運營表的時候，一雙眉頓時皺了起來。實在是難看到難以置信的程度了！
她作為空降過來的總經理，想必有人不服氣。現在斂財為主，反正一番幹下來，她賺到了，淩淵也沒有損失。她毫不猶豫大刀闊斧開始整頓起公司來了！
假面後的她10
制定運營計劃，把每一個指標下降分配到每個部門每個人身上。
推出新的經營模式，先從老客戶下手，接著從老客戶身上擴散開，抓緊客戶和客戶之間的人脈鏈，迅速吸引新的客戶。
等稍微穩定的時候，開始給公司大換血，能力不足的員工該辭退就辭退，大力度招收新的有幹勁的員工。
相關的目標一步一步往上面提升，直到現階段的極限。
她本身做過銷售，也當過高管，要運營公司要談生意，都是輕輕松松的事情。淩淵原本想著她應該只是來公司玩玩，或者隨便練練手，反正這個公司都是被拋棄的公司，隨便她折騰。
沒想到千緋能力遠在他想象之外，公司不僅是重振了旗鼓，而且經營地有模有樣，很快就變負為正。
對比千緋現在如魚得水的生活，花璐的日子就變得艱難了起來。
先是工作。
失去了本來已經得到的東西，並不代表就能到沒有那種東西的生活狀態之中。
花璐早就習慣了淩淵陪在身邊開開心心鬥嘴、不用怎麽努力也能拿到豐厚到難以置信的報酬、在對方幫助下極其愜意的生活，因而失去了淩淵這個靠山之後，花璐的道路舉步維艱。
她想要坐在辦公室裏面當個白領，開開心心地工作，可是學歷不夠，再加上因為“疑似違法”的原因被淩氏集團開除過，花璐的面試就沒有一個是通過了的。
剩下一些小的公司，大概能夠招聘她，但是微薄的薪水她又瞧不上。
以前在淩淵那裏工作，月薪是底薪兩萬，工作之外如果當他的女仆的話，每個小時也有五六百塊錢，她不求新的老板有淩淵慷慨，但是好歹每個月也至少能給自己一萬五吧？
對於企業老板來說，花璐的這個要求簡直就是天方夜譚！
沒什麽能力還想著獅子大開口，他們花五千塊錢就能找到一大把學歷比她高能力比她好的員工，憑什麽要她！
這些老板不肯招聘花璐，花璐便總覺得，他們狗眼看人低。這種不公正、戴著有色眼鏡瞧人的企業遲早會破產！
花璐原本還硬氣，想著自己要換個東家，做點成績給看不起自己的袁千緋看看，還要讓淩淵後悔！但是這樣徘徊了一個月，也沒能成功找到理想的工作，父親那邊又催著要錢，實在是沒有辦法，花璐只能回去了夜店，重新開始賣酒生活。
可夜店的生活是真的苦呀。
每天要穿著細細的高跟鞋游走在男人之中，忍受他們滿是猥瑣的視線，還要機靈地和他們推銷手裏的東西。
花璐之前運氣好，第一次和客人爆發矛盾就被淩淵給撿走了。
但是這次，花璐又一次義正言辭地指責客人對自己動手動腳的時候，沒有人再替她出頭。
那男客人狠狠譏笑諷刺了她，說她不做正經工作，還裝的貞潔剛烈。
夜店的人雖然來勸止了，可隨後緊接而來的就是對花璐鋪天蓋地的指責。最後罰她陪著喝了三杯，當夜才勉強放過她。
不過等男客心滿意足一離開，等待花璐的，就是冷面的辭退。
腦袋被酒精麻痹，小太陽花璐的視線也懵懂朦朧。在大街上站了良久，冷風一吹，把渾渾噩噩吹散之後，她突然就有點想哭了。
喉嚨還火辣辣的，被火燒一般的感覺從喉嚨一直蔓延到了胃袋。
——這一切，都是拜袁千緋所賜！
要不是那個女人背後告惡狀，要不是她裝出善良無辜的樣子欺騙別人，要不是她犯公主病譴責自己，自己也落不到現在這個地步！
可造成這一切的袁千緋，還恬不知恥地跟在淩淵身邊！
自己沒錯，淩淵也沒錯，他們都是袁千緋手下的受害者！
自己這一個月都在做什麽呀！
為什麽非要和淩淵鬧脾氣呢？自己更重要的任務，難道不是揭穿袁千緋麽！
花璐你堅強一點！
以前信誓旦旦的要戳破袁千緋假臉的信念，難道就這樣放棄了麽！
不能再讓更多的人受到袁千緋欺騙了呀！
花璐深吸了一口氣，攥著手，遠遠往淩氏集團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等她！
她不能讓淩淵就這樣和假白蓮在一起。
淩淵工作忙得不可開交。
花璐過來找了他兩次，他一直避而不見，只是把自己的註意力放在千緋那邊。
既然千緋能力不錯，他自然提出過好幾次要把千緋調到自己身邊來。只可惜姑娘全拒絕了下來，對於到他身邊去工作一點兒興趣都沒有。
淩淵心臟抽抽的，總覺得不舒服。她既然不來，他索性就一趟趟往千緋那邊跑。
公司裏的員工大抵都知道他身份，每次淩淵一過來，員工都是熱切興奮的。唯獨千緋表情很平淡，對他的到來沒有表示過歡迎，不過也不是不歡迎。
就連對待他的態度都發生了變化。
以前和他在一起總是不自覺露出小女兒的嬌憨親昵，眼神裏面是毫不掩飾的崇拜和依賴。可是現在，千緋每次見到他的時候，臉上都帶著淡淡的微笑。
久經沙場的淩淵自然明白那笑容的含義——僅僅是職業上的笑容，就好像在面對一個合作對象，又或者說，不卑不亢地面對自己的上司。
淩淵一直覺得，自己無法把千緋當成戀人來看待，千緋要是也不把自己當成戀人看待的話，這是一件好事。
可是近來，這種想法越來越破碎，對方毫不在乎的態度反而會讓他心煩意亂，滿肚子不悅不知道該往什麽地方發洩出去。
千緋這段時間手上要忙的事情不少，好不容易折騰完，這天照例最晚離開公司，沒想到卻在樓下看到了淩淵。
車窗落下來，他笑得清淡：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千緋想了想，到嘴邊的拒絕最後沒能說出來，她微微一笑，有些吝嗇地對他點了點頭。
她坐在副駕駛上面。
旁邊路燈亮著，周圍霓虹閃爍。
五光十色的燈光透過車窗灑落進來，淩淵視線瞥到她細碎的發絲在燈光下流動著光澤。
“吃飯了嗎？”
他轉動著方向盤，從大樓旁邊緩緩滑開，平穩地回到公路上。
千緋搖搖頭，朦朧的頭發像是霧霭一般，又像是捉弄人似的飄動搖晃。
淩淵又問了一句：“想吃什麽？”
千緋報了一串兒食物的名字，隨口拈來就是七八個，全是上個世界喜歡吃的東西。
淩淵楞了楞，不免一笑：“伯父伯母準你吃？”
“不準。”
“那還想吃？”
千緋一臉正氣：“就是不準吃，我才會想吃。”
淩淵車子在路口調了個頭，嘆口氣：“要伺候袁大小姐可真不容易。”話雖如此，可他臉上是收斂不住的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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警察在這裏, 不管花璐心理活動再怎麽豐富，這會兒時間也一句話不敢說出來，只是抿著嘴, 手指絞著, 一言不發。
騷擾。
違法。
這兩個詞毫不留情地抨擊過來，讓她心驚肉跳, 就怕自己多動一下，收到的控訴就會多一點。
違法了會怎麽辦？
是罰款？還是被拘留？
可是……她現在根本就沒有精力金錢去遭受任何的懲罰, 爸爸還在家裏面等著她……
袁千緋沒有看她, 視線沒個定點, 不知道落在什麽地方，眸光看起來是散的。
以前和她之間總有些莫名氣氛的淩淵，垂手站在千緋身邊, 投過來的目光再也沒有任何溫度。
最關鍵的，還是面前警察銳利的眼神，還有筆挺的制服帶來的壓迫感。
她滿心不甘，最後也只能扁了扁嘴唇, 在心臟碰撞的委屈之中，勉強憋出來可憐巴巴的幾個字：“……我知道了……袁小姐，對不起……”
可是她現在這般難堪, 千緋也沒有明確表示出到底是接受她的道歉還是不接受，不過輕描淡寫說了一聲：“花小姐，請您以後不要再來騷擾我了，我不想見到你。”
“知道了……”
花璐沒法接受別人說自己“做錯了”。
就好像千緋曾經對原主說過的那樣, 真正的惡人是不會察覺到自己犯錯了的。
——他們連犯錯的意識都沒有。
花璐滿腔熱血，一顆“好心”被壞人阻攔，本來就不好受，更何況這個“不講理”的人還是警察，還是在……讓她覺得些微有點異樣感的淩淵面前。
不僅僅是不爽，更多的是丟臉，丟臉到讓她想要挖開一條縫鉆進去。
離開病房的姿勢有點難看，花璐在走廊站了一會兒。
剛才留在房間裏面沒有察覺，可是現在站在外面，她便覺得自己骨髓都在不停發顫。面對警察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牙關很冷，想必那時候，身子也一定是抖動著。
周圍來來往往了幾個小護士，還有以前她曾經幫助過的病人，這會兒聽說花璐涉嫌違法，沒人再願意和花璐打交道。
這些人全裝成不認識她，又或者是看不見她，面無表情從她身邊經過。
隔了一會兒，門被打開，護士長從裏面走出來，見到花璐還跟個柱子似的杵在那兒，臉立刻冷了。
袁小姐會請警察過來，這是護士長是沒有想到的事情。
沒攔住花璐，護士也有責任。當時見到袁千緋和警察接觸，護士長生怕自己要擔責任，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，不停走來走去，豎著耳朵就想聽他們說話。
也幸好千緋並沒有指責到她們頭上，看起來只是想要針對花璐，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！
大部分普通人都會害怕權威，對方不追究自己責任，護士長當然樂意幫忙作證，順便撇清自己身上的關系。
見過了陣仗之後，末了，忍不住感嘆一聲：花璐可真事兒！
這會兒看見花璐呆呆佇立著，護士長忍不住冷冰冰說道：“花小姐，請你離開這裏，難道您還想要繼續騷擾袁小姐麽？”
花璐身子一僵。
正巧警察也從裏面出來，深沈銳利的視線往這邊一掃，花璐就覺得腿上發軟：“不不……我馬上走，馬上走……”
她臉色難看，幾乎稱得上是狼狽地離開了醫院。
一直到跌跌撞撞走出來，到了外面，花璐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。
——住院大樓雪白一片，高大挺立，似乎氣勢磅礴地想要逼退她。
而她，就像是夾起尾巴的喪家犬，全身上下都詮釋出來一個“慫”字。
千緋身體好得差不多了，花璐離開沒多久，淩淵也離開了病房。
袁家人似乎在忙，沒人能騰出時間折騰千緋的事情。
淩淵也忙，有些事情本來可以交給手下的人來忙活的，但是不知道為什麽，想到千緋軟被下面筆直而又削瘦的身體，他就忍不住嘆了口氣，目光軟下來，主動把一切都包攬了下來。
辦理手續不覆雜，可就是瑣碎。
堂堂大總裁雖然帶著一兩分不耐，可心情卻莫名很好，排在人群之中，氣質與周圍人卓然不同，有如鶴立雞群。
他在排隊的時候，看到了花璐離開的背影。
他以前覺得，這個女孩骨子裏面都是倔強不屈的，是個絕對正義絕對純凈的姑娘。可是剛才，在病房裏面，他看到了衣衫下面不住的顫抖。
還有那女孩灰敗的臉色，以及支支吾吾的辯解。
淩淵或許應該失望，可真正面對的時候，內心卻有種前所未有的平靜，還有點懊惱。
他想錯了。
這女孩公然和自己叫板的行為，與其說是有活力和絕對正義，不如說是，她能夠踩著別人容忍的限度蹬鼻子上臉。
她之所以敢那麽野蠻，不過是看透了自己一兩分好感，恃寵而驕罷了。
剛才在面對警察的時候，她可是難以掩飾地害怕還有軟弱，曾經的勇敢固執一掃而空。
還有，被熱情倔強掩蓋住的——自私、無教養以及自以為是。
那女孩就好像戴上了一張年輕美好的假面，掩蓋住自己醜惡的本來面目。
對，假面。
她用充滿惡意的目光窺探著這個世界，自卑而又自負。容不下半句不是，還偏偏要挺起胸膛。當人摘下她假面時，她立刻就能枯萎彎曲。
真正驕傲倔強的人，絕對不會不辨是非。有則改之無則加勉，而不是把指出自己錯誤的人都打成自己的敵人，都說成是伺候不起的大小姐大少爺。
倘若他真是縱容和深交下去，後果無法想象。
半個小時之後，千緋坐在了淩淵的車上。
她頭發是自然的棕色，在陽光下面似乎閃爍著金色的微光，離開醫院的時候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蹭到了，有一縷稍稍落了起來。
淩淵自然而然伸出手想幫她把那一支頭發給捋到耳後。
只是在淩淵動作的時候，千緋腦袋稍微一偏，眉頭微不可察地擰了一下，看起來並不怎麽喜歡他親昵的動作。
淩淵手上的動作不由得頓了一秒鐘。
等他雙手重新回到方向盤上面的時候，臉上神色也淡了下來。
並非是無所謂，而是不知為何，有點生氣。
車子平穩地發動，千緋沒有要和淩淵聊天的欲望，閉著眼睛準備睡一會兒，淩淵也乖乖保持著安靜。
過了一會兒，車子穩穩在某個紅綠燈前面停了下來。
千緋歪著頭，看起來睡熟了，剛剛才被他捋下去的那支頭發又不聽話落了下來，垂在臉頰旁邊，深色的發和雪白的皮膚相襯，黑白交映，反差叫人心弦為之一動。
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射下來些微陰影，就陰影來看，根根分明，煞是好看。
距離綠燈亮起來還有十秒，淩淵吸了一口氣，忍不住悄悄探過手，原本要幫她捋頭發的手變了個方向，輕輕碰了下她的睫毛。
軟軟的。
像什麽小動物的茸毛，碰上來還有點兒癢。
不過，可真長。
如果接吻的話，她的睫毛會碰到臉頰上嗎？
接吻……
淩淵目光伴隨著呼吸一滯，落在她花瓣一般的嘴唇上面，看起來可真柔軟。如果吻上去，可能是甜的。
淩淵盯了很久，連綠燈亮起來都沒有註意到，還是後面車子提醒讓他反應了過來。
就像小時候偷瞄漂亮的女孩子被別人當場捉住，淩淵心臟的跳動變快了起來。
可是很快，他耳邊仿佛乍然炸響，此前袁千緋說過的話在耳邊徘徊起來。
“和我退婚。”
“你能和你喜歡的人結婚，我也能和我喜歡的人結婚。”
……
喜歡的人。
到時候也會接吻？也會著迷地看著那漂亮的眼睛，想著長長的睫毛會不會在接吻的時候碰到自己？
他們遲早會退婚，畢竟，袁千緋只是妹妹……
他對袁千緋的感情，就好像是成鳥想要守護雛鳥一般……
她會和別人結婚的。他以外的人。
淩淵皺起眉，肚子裏面有不能忽視的不痛快感在盤旋。
只可惜淩淵聽不到袁千緋的聲音。
興許是白鴆身體在漸漸恢覆的緣故，現在千緋和系統的交流漸漸變得流暢起來。
想到之前袁千緋支支吾吾說了一半的心願，閉上眼睛之後千緋就召喚了系統再次和原主確定了一遍。
“淩淵喜歡你之後呢？”千緋問她，“你要和他在一起嗎？”
男主角終於喜歡上了一直暗戀自己的女配角，順理成章的，兩個人可以考慮交往了，但是千緋就是多問了一遍。
這一問，還真的得到了一個意料之中又仿佛是意料之內的回答。
——【不要。】
袁千緋沈默著想了一會兒，又搖搖頭。
【還是算了。】
“什麽？”
【讓他喜歡我的事情。】
【他也不算是什麽壞人……我只是生氣他和我解除婚約的事情而已。】
【他是屬於花璐的，你還是讓他回到花璐身邊吧。】
“沒問題。”
千緋嘴角一彎。
她並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懂撩的人，她可能不太擅長施展魅力讓男性喜歡自己，不過拒絕人和推開人的本事她一點兒都不少。
她愉快地答應了下來。
袁家對袁千緋的控制欲極強。不希望千緋產生獨立意識，希望她無條件依順父母，也不願意培養她工作學習能力，生怕她翅膀硬了想飛。
就算不是袁家的產業，千緋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去騰捷策劃上班。
她給家裏的理由是，去公司陪著淩淵，多一點兩人共處的時間。
這個理由袁家肯定會同意。
以前他們不是沒想過把千緋塞到淩淵身邊的，只是淩源那裏根本就容不下千緋。現在有了這個機會，他們簡直求之不得。
有淩淵的名字打掩護，千緋順順利利進入了騰捷策劃開始上班。
騰捷策劃一直都是半閑置的狀態。
淩淵那邊沒有在乎過這個公司，所以這邊不管是高層還是下屬，全部都處於一種不知道目標無所事事的狀態之中，千緋走進公司的時候，覺得連空氣之中漂浮的都是松散的氣息。
這裏的員工實在是閑適，只用裝模作樣地工作工作，反正沒有硬性規則，不用擔心目標沒完成，拿了薪水之後再開開心心游手好閑地坐過下一個月就可以。
這樣的狀態哪裏像是工作，根本就是度假！
千緋拿到公司最近半年的各類運營表的時候，一雙眉頓時皺了起來。實在是難看到難以置信的程度了！
她作為空降過來的總經理，想必有人不服氣。現在斂財為主，反正一番幹下來，她賺到了，淩淵也沒有損失。她毫不猶豫大刀闊斧開始整頓起公司來了！
假面後的她10
制定運營計劃，把每一個指標下降分配到每個部門每個人身上。
推出新的經營模式，先從老客戶下手，接著從老客戶身上擴散開，抓緊客戶和客戶之間的人脈鏈，迅速吸引新的客戶。
等稍微穩定的時候，開始給公司大換血，能力不足的員工該辭退就辭退，大力度招收新的有幹勁的員工。
相關的目標一步一步往上面提升，直到現階段的極限。
她本身做過銷售，也當過高管，要運營公司要談生意，都是輕輕松松的事情。淩淵原本想著她應該只是來公司玩玩，或者隨便練練手，反正這個公司都是被拋棄的公司，隨便她折騰。
沒想到千緋能力遠在他想象之外，公司不僅是重振了旗鼓，而且經營地有模有樣，很快就變負為正。
對比千緋現在如魚得水的生活，花璐的日子就變得艱難了起來。
先是工作。
失去了本來已經得到的東西，並不代表就能到沒有那種東西的生活狀態之中。
花璐早就習慣了淩淵陪在身邊開開心心鬥嘴、不用怎麽努力也能拿到豐厚到難以置信的報酬、在對方幫助下極其愜意的生活，因而失去了淩淵這個靠山之後，花璐的道路舉步維艱。
她想要坐在辦公室裏面當個白領，開開心心地工作，可是學歷不夠，再加上因為“疑似違法”的原因被淩氏集團開除過，花璐的面試就沒有一個是通過了的。
剩下一些小的公司，大概能夠招聘她，但是微薄的薪水她又瞧不上。
以前在淩淵那裏工作，月薪是底薪兩萬，工作之外如果當他的女仆的話，每個小時也有五六百塊錢，她不求新的老板有淩淵慷慨，但是好歹每個月也至少能給自己一萬五吧？
對於企業老板來說，花璐的這個要求簡直就是天方夜譚！
沒什麽能力還想著獅子大開口，他們花五千塊錢就能找到一大把學歷比她高能力比她好的員工，憑什麽要她！
這些老板不肯招聘花璐，花璐便總覺得，他們狗眼看人低。這種不公正、戴著有色眼鏡瞧人的企業遲早會破產！
花璐原本還硬氣，想著自己要換個東家，做點成績給看不起自己的袁千緋看看，還要讓淩淵後悔！但是這樣徘徊了一個月，也沒能成功找到理想的工作，父親那邊又催著要錢，實在是沒有辦法，花璐只能回去了夜店，重新開始賣酒生活。
可夜店的生活是真的苦呀。
每天要穿著細細的高跟鞋游走在男人之中，忍受他們滿是猥瑣的視線，還要機靈地和他們推銷手裏的東西。
花璐之前運氣好，第一次和客人爆發矛盾就被淩淵給撿走了。
但是這次，花璐又一次義正言辭地指責客人對自己動手動腳的時候，沒有人再替她出頭。
那男客人狠狠譏笑諷刺了她，說她不做正經工作，還裝的貞潔剛烈。
夜店的人雖然來勸止了，可隨後緊接而來的就是對花璐鋪天蓋地的指責。最後罰她陪著喝了三杯，當夜才勉強放過她。
不過等男客心滿意足一離開，等待花璐的，就是冷面的辭退。
腦袋被酒精麻痹，小太陽花璐的視線也懵懂朦朧。在大街上站了良久，冷風一吹，把渾渾噩噩吹散之後，她突然就有點想哭了。
喉嚨還火辣辣的，被火燒一般的感覺從喉嚨一直蔓延到了胃袋。
——這一切，都是拜袁千緋所賜！
要不是那個女人背後告惡狀，要不是她裝出善良無辜的樣子欺騙別人，要不是她犯公主病譴責自己，自己也落不到現在這個地步！
可造成這一切的袁千緋，還恬不知恥地跟在淩淵身邊！
自己沒錯，淩淵也沒錯，他們都是袁千緋手下的受害者！
自己這一個月都在做什麽呀！
為什麽非要和淩淵鬧脾氣呢？自己更重要的任務，難道不是揭穿袁千緋麽！
花璐你堅強一點！
以前信誓旦旦的要戳破袁千緋假臉的信念，難道就這樣放棄了麽！
不能再讓更多的人受到袁千緋欺騙了呀！
花璐深吸了一口氣，攥著手，遠遠往淩氏集團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等她！
她不能讓淩淵就這樣和假白蓮在一起。
淩淵工作忙得不可開交。
花璐過來找了他兩次，他一直避而不見，只是把自己的註意力放在千緋那邊。
既然千緋能力不錯，他自然提出過好幾次要把千緋調到自己身邊來。只可惜姑娘全拒絕了下來，對於到他身邊去工作一點兒興趣都沒有。
淩淵心臟抽抽的，總覺得不舒服。她既然不來，他索性就一趟趟往千緋那邊跑。
公司裏的員工大抵都知道他身份，每次淩淵一過來，員工都是熱切興奮的。唯獨千緋表情很平淡，對他的到來沒有表示過歡迎，不過也不是不歡迎。
就連對待他的態度都發生了變化。
以前和他在一起總是不自覺露出小女兒的嬌憨親昵，眼神裏面是毫不掩飾的崇拜和依賴。可是現在，千緋每次見到他的時候，臉上都帶著淡淡的微笑。
久經沙場的淩淵自然明白那笑容的含義——僅僅是職業上的笑容，就好像在面對一個合作對象，又或者說，不卑不亢地面對自己的上司。
淩淵一直覺得，自己無法把千緋當成戀人來看待，千緋要是也不把自己當成戀人看待的話，這是一件好事。
可是近來，這種想法越來越破碎，對方毫不在乎的態度反而會讓他心煩意亂，滿肚子不悅不知道該往什麽地方發洩出去。
千緋這段時間手上要忙的事情不少，好不容易折騰完，這天照例最晚離開公司，沒想到卻在樓下看到了淩淵。
車窗落下來，他笑得清淡：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千緋想了想，到嘴邊的拒絕最後沒能說出來，她微微一笑，有些吝嗇地對他點了點頭。
她坐在副駕駛上面。
旁邊路燈亮著，周圍霓虹閃爍。
五光十色的燈光透過車窗灑落進來，淩淵視線瞥到她細碎的發絲在燈光下流動著光澤。
“吃飯了嗎？”
他轉動著方向盤，從大樓旁邊緩緩滑開，平穩地回到公路上。
千緋搖搖頭，朦朧的頭發像是霧霭一般，又像是捉弄人似的飄動搖晃。
淩淵又問了一句：“想吃什麽？”
千緋報了一串兒食物的名字，隨口拈來就是七八個，全是上個世界喜歡吃的東西。
淩淵楞了楞，不免一笑：“伯父伯母準你吃？”
“不準。”
“那還想吃？”
千緋一臉正氣：“就是不準吃，我才會想吃。”
淩淵車子在路口調了個頭，嘆口氣：“要伺候袁大小姐可真不容易。”話雖如此，可他臉上是收斂不住的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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